【鑫单人向】猫步轻悄
1
你在离学校不远的一个小巷子口捡到他。
天下着雨。白天里逃了课去打球的学生被你训了，你脑子里还记着小娃儿们又倔强又委屈的表情，有点儿内疚又有点儿疲惫，心神不宁。
你差一点点撞上他。
他就蜷在那个巷子口，小小一只，单薄的白T恤跟简单的牛仔裤，都被雨打湿，还沾了一块一块的泥。他靠着墙角坐着，缩成一团，清瘦手臂抱着膝，埋着头，留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职业使然，你一样就看到，这小孩儿的手臂上有擦伤，混着雨水往下淌的，还带一点点血色。
你犹豫了一下，又犹豫了一下。然后你上前，隔着两米，他就猛地抬头，倒把你吓了一跳。
警惕的表情，小小尖尖的虎牙，圆亮又带点儿魅惑的漂亮眼睛。
猫。
2
全部是意外。
你问他从哪儿来，他说不知道。你问他叫什么，他说不知道。你问什么他都不回答，就只是咬着唇，揪着你翻箱倒柜找出来的大号朋克T恤和宽大的睡裤，肌肤白得刺眼。你看到他一脑袋湿漉漉的卷毛尖儿上往下滴水，认命地去翻你因为懒已经多年不用的吹风机。
你蹲着，刚翻出来，一回头，差点吓得心脏病发作。
他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涌动着闪烁的波光。很白净，特别特别好看。
——离你太近。近得你一瞬间屏住呼吸心想天老爷啊啊啊啊。看得清楚他睫毛。一根一根，纤细黑长。像脆弱的蝴蝶羽翼。
他往后退了一步。黑T恤。一张精致得跟漫画里头的美少年一模一样的脸。带一点点探究目光的表情。像一只对什么产生了一点点好奇心的猫。猫爪藏在暗处，安静视线也足够锋利。
你有种不祥的预感。
3
老师养了只猫！
不知道是谁说出去的。你头疼地揉着太阳穴，看着办公室窗外，又在淋淋沥沥地飘着小雨。
其实相当乖巧。你不是什么勤快人，早上被第三遍闹钟叫醒，打着呵欠开门，被炒鸡蛋的香味儿惊得一个激灵。
靠，着火了？
当然不是。他跟有感应似的，端着两个盘子从厨房里走出来。
动作优雅举止规范，像端着的不是炒鸡蛋和吐司，而是什么上等法餐。放下盘子，一点儿声响都没出。连倒牛奶的动作都标准得像广告，画面跟打了强光加了柔光滤镜似的。
你嘴角有点儿抽搐。
这哪家养的，咋养得这么矫情……
他自己坐在桌边，举起……天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刀叉。你感觉自己就在崩溃边缘，赶紧冲进洗手间，捂着嘴笑。
很快你就发现了，他一紧张就这样，变得又古板又正统。很细心，好像总能关注到好多细节，但又不爱讲。上次下雨了他来接你，躲校门外一个角落，用一把巨大的伞把自己罩起来结果更显眼了。上上次你改作业改晚了趴桌子上睡着了，他悄悄进来把你挪到床上，给你盖了三层被子差点闷死你。上上上次你脚崴了他冻了一堆冰块给你冰敷，激得你一惊一乍，他瞪圆了一双漂亮眼睛，你立刻闭嘴。上上上上次你说城北开了家新的奶茶店看上去很好喝可是好远，上午上完课回办公室，就见全办公室在一边喝那家的奶茶一边满脸八卦，你弟好好看，嘴还甜，说平时我们惯着你辛苦了来送酬劳——
你一口奶茶闷在嗓子眼儿里，呛得直咳嗽。
你回家之后跟他说谢谢，他立刻就变得别扭，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假装认真地看电视，也不肯看你。
把你萌得抓心挠肝。
4
你最初是身为老师，私心不想把一只受了伤还跑出来的家猫送去警局，跟那些动作粗鲁的流浪猫一起。后来你只好给自己找好多借口——今天下雨。今天加班。今天要去看学生——今天要带他去他喜欢的那家养了很多只猫的书店。今天他居然跟学校外头那伙总欺负小孩儿的混混打了一架还受伤了！这么怂啊。算了，过了夏天吧。秋天郊区的公园很好看，带他去看看先。冬天——哎哟怎么能这么趴窝，快跟着出去滑雪！裹成球了哈哈哈。看打！
他好像长高了。你心想，还真就是只小猫崽儿。
长高了比以前稍微沉默了点儿。往前还会偶尔撒娇要你下班的时候绕一条街给他带一家宠物店的猫薄荷，又一个夏天到了的时候，你才惊觉，好像已经很久没去过那条街了啊。
下班到家，就见他一如既往，动作优雅地靠在沙发上，看一本你买来了也没动过的书。厨房里是晚饭，咕噜咕噜作响。你把东西放下，跟他讲，哎最近有点儿沉默啊，心情不好？
他放下书，看过来。
有哪里不太一样了，你突然发现。一年前那张奶团子的脸，五官更立体了一点点，瞳孔更幽深了一点点，像精雕细琢的娃娃，愈发精致。你看着他，他的眼神里，也没有了最初的局促和紧张，看上去很温和。
“诶……”
他没说什么，站起身来，讲，晚饭好了。
他笑起来已经有什么不一样了，温柔得让你想起来反射着金色光芒的海面，沉谧暗涌，还有点神秘。你发觉他已经比你高很多了。
你看了看他，把一筷子西红柿塞嘴里，心想还是不想了。
5
你早有准备。
他走，就跟来一样，悄无痕迹。
又是学生逃课去打球的一天，你看着两个脏兮兮的大男孩儿，站在你办公桌前傻笑，只觉得自己气不起来，最后也是多罚了作业就打发了。
气温稍微有点儿低，下班的时候你裹紧了风衣，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色。你有种预感。从那个巷口走过去，最初遇到他的地方，还留着些碎砖。你想起来还没问他，当时是为什么受伤。
你开门，进屋。屋子反常地空荡。一屋子悄寂。没了灯光，也没有晚饭的香气。你的手有点儿抖，身子有点儿软，心下却异常镇定。你关了门进屋。
他不在了。你早就知道。一周年的纪念日，你手里还拎着蛋糕。你开了灯，强自镇定地在屋子里找了一圈。他用的东西都消失掉了。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你的屋子，除了干净了点儿外，似乎什么都没改变过。像是时间维度折叠，整整一年的日子，直接消失掉。
你没去找。你想起他温和神色，猜不透的温柔表情。你一个人点了蜡烛，看着烛泪缓慢地温柔地滑下来。
你打开电视。往前都是他挑节目，你好久没看之前爱看的猫的节目。你看着人类拿毛茸茸的玩具去逗懒洋洋的猫咪，觉得有点无趣。你关了电视，决定早点去睡好了。毕竟要早起，再回到那家早餐铺子，去吃早餐。
6
入秋的时候天转凉。正赶上月考要去监考，早上你叼着一片面包要出门，手机叮铃一声。
你看了一眼，心脏停跳了一秒。
陌生号码，熟悉语气。寥寥数语你也知道是他。
回喵星了，之前过去，是帮父王处理些事情。
今天下雨。
……谢谢姐姐。
7
——王在咱们猫族的二十三个寄居星球里头，最喜欢蓝星了！
就是，每次度假都去蓝星，也不知道那些双足生物有什么好玩。
就是！
金色海洋，波涛静默暗涌。又是个好天气。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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